專題文章

救救孩子 -- 愛滋病在華中地區所造成的孤兒問題〈3〉

參考編號: TC051028

  • 日期2005年10月28日
  • 類別 性在友分享
  • 對象不適用
  • 作者智行基金會 杜聰
  • 主題 性病及愛滋病

續上期...

救人出火海很急迫

近年華中地區的愛滋病災難已有不少中外媒體報導過,很多把重點放在過去的賣血過程和在政治層面上,有些報導更鼓吹向政府追究責任,要求官員下台等。

傳媒的廣泛報導,引起世人關注本來是好事,但這亦有意無意的為當地造成不少壓力和負面影響,如導致當地生產的農作物無法出售,當地的勞動人口在城市受到歧視及沒法找到工作等。甚至助長無知(如傳言中關於有愛滋病毒的西瓜在市場發售的報導)和增加世人對愛滋病人的仇恨與歧視(如關於愛滋病農民用有病毒的針筒攻擊市民的報導)。

傳媒對華中地區窮追猛打的採訪報導,可能會導致另一危機。當我在全國各地展開愛滋病預防教育時,不少人會這樣對我說:「噢,愛滋病,聽說在華中地區有,我們這個省(或地區)沒有。」賣血地區以外的人民有不少以為愛滋病與他們無關,也可能因而導致疏於防範,過於自滿,掉以輕心。媒體有責任教育公眾,愛滋病是全國,甚至全球的問題,不僅是一個賣血地區的問題。

假如愛滋病是一場大火,這場大火已經開始在全國各地燃燒,並且一發不可收拾。看來要救滅這場火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這場大火在華中地區仍在燃燒,目前最急切的任務是在火場中救人,即減少愛滋病人所受的痛苦,讓病人的遺孤得到關愛和接受教育的機會。至於起火原因是意外還是蓄意縱火,是誰人放火等問題,相對來說顯得次要。

與其隔岸觀火,高調炒作,追究責任,不如親臨火海,低調實幹,救火救人。而當時的客觀環境只能讓我兩者選其一,我毫不猶豫,選擇了後者。


農田裡的小金字塔

我所到過的地方,都沒有設立墳場的風俗,死去的人一般都埋在農田裡。直到抗病毒葯物來臨之前,每次重訪一個地方,都會發覺新墳明顯的增多。

記得前年的一個上午,我獨自走到一個農村的邊緣,極目遠望,眼前的農田有數不盡的,由泥土堆砌出來的小金字塔,每一個都代表著一條寶貴生命的終結。

回想起以前有緣接觸過的病人,有不少經已離開人世。

也許,這些金字塔下便埋了他們的骸骨。

我沉默無言,凝望著眼前多不勝數的金字塔,看了很久,雖然我沒有感到十分悲傷,但是一行一行的眼淚好像不受控制的不斷湧出來。

也許,是他們在流著眼淚;也許,連我自己也受傷了。

在開始救助孤兒之前,我從來沒有失眠的問題。但這些年來,我不只常常失眠,還常常造惡夢。有時候我會在凌晨時份突然睡醒,然後無緣無故的哭泣起來。(2004年7月,在泰國舉行的愛滋病大會的一個論壇上,當美國影星李察基爾談及愛滋病對他的影响時,我竟聽到他說同一番話,原來因愛滋病而亱半醒來無故哭泣的,不止是我一人。)

我曾經對自己說,從事愛滋病工作跟其他慈善工作一樣,不應被服務對象影響自己的心理狀態,陷入”能醫不自醫,救人不自救”的局面。

但是我在愛滋病重災區的所見所聞,確確實實的讓我接觸到了。雖然我沒有刻意去回憶那些病人慘叫呻吟的情景,和孤兒們可憐可憫的面孔,但是那些景象還是會不自覺的浮現在腦海裡。

更大的困局是,這項工作還需要維持很多年,每次到農村探訪,又要為我加壓多一層心靈的傷害,這些景象還要反覆經歷很多遍。

這個救助行動除了帶來精神上的壓力,過去還有一定的政治風險,盡管這個風險現已越來越低。為了我的人身安全和精神狀態,曾經有不少人勸我放棄救助孤兒的工作,我認真考慮了很久,還是決定繼續下去。因為項目放棄後的最終受害者,是那些極需要救助的孤兒。

再者,在這樣緊張的政治氣候裡,當時有不少外間的救助,都因種種原因而做不成,或被拒諸門外,而我卻因為一些到現在連自己也解釋不了的機緣,有機會與他們接觸和成功地展開救助工作,更顯得項目的可貴性和必要性。 既然有這個難得的機緣,為了孩子,就不能輕易放棄。這個“人間地獄”,我不入,誰入?

 

待續...

 

救救孩子 -- 愛滋病在華中地區所造成的孤兒問題〈1〉

救救孩子 -- 愛滋病在華中地區所造成的孤兒問題〈2〉

救救孩子 -- 愛滋病在華中地區所造成的孤兒問題〈4〉

(本文為『2004世界愛滋日』之修訂版本)

註:「友好分享」文章內容純屬發言者的意見,並不代表本會立場。

作者簡介:
杜聰為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學士,及哈佛大學碩士。2003年“香港十大傑出青年”、2004年“愛滋病在香港20年:十大難忘人物”之一,任職金融界多年,一邊為愛滋病當義工,現為香港註冊慈善機構智行基金會主席,近年多次走訪華中地區,救助因愛滋病而造成的孤兒,包括提供助學及關愛工作。他以悲憫的赤子之心,寫下他在愛滋病重災區的親身經歷和所見所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