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題文章

救救孩子 -- 愛滋病在華中地區所造成的孤兒問題〈1〉

參考編號: TC050809

  • 日期2005年8月9日
  • 類別 性在友分享
  • 對象不適用
  • 作者智行基金會 杜聰
  • 主題 性病及愛滋病

一個和暖的冬日,早上柔和的陽光滲進家中的客廳。我站在家中供奉的白瓷觀音像前,點過了沉香,合十祈求旅途順利,然後便啟程前往華中地區,又一次展開救助愛滋孤兒的工作。

過去三年, 為了讓這群因愛滋病而造成的孤兒有讀書的機會,我曾經多次走訪華中地區,每次的旅程都深深的為我帶來心靈震撼。

自90年代初,華中地區不少人為了賺取一些額外收入而“有償獻血”。不生的採血方法導致很多人因此而感染了愛滋病。自2000年開始,因賣血而造成的愛滋病人,經過近十年的潛伏期,很多地方均出現大規模的發病情況。

幾年前,當我聽聞這場因賣血而導致的愛滋病災難時,初時感到有點難以置信。後來跟很多從事衛生工作的人員談及此事時,才開始漸漸對事情有所了解。

經過長時間透過多方面的聯繫, 終於在2002年,有機會被邀請到該地區了解情況。就是這樣,我便與當地因愛滋病而變成孤兒的孩子結下了不解緣。


親眼目睹人間地獄

記得第一次到華中地區, 只屬考察性質,並沒有具體計劃要如何救助當地的人。經過連日來的家庭訪問,讓我深深的體會到愛滋病在當地所造成的巨大災難。同時也叫我體諒和同情當地政府的處境。一個小小的地方縣政府便要在極度缺乏資源的環境下照顧成千上萬的愛滋病人口及其他因愛滋病而造成的種種問題,實在十分艱難。

工作旅程中曾訪問了一戶被愛滋病弄得家破人亡的家庭,本來老中青三代同堂,中間的一代,有六兄弟姊妹,早年為了改善生活和孝順年老的父母而去賣血,結果六名子女全部染上愛滋病,當時大哥二哥已經因病去世了,剩下的四個弟妹亦開始發病,時日無多,可憐老父不單不能享兒女福,還要天天搬運磚頭來賺取微薄的利潤,白頭人送黑頭人,眼睜睜看見自己的六個孩子一個一個的死去,剩下一群孫子要老人家來照顧。過去兩年我親眼目睹這個大好家庭日漸衰落,叫人不勝唏噓。最近一次訪問這個家庭時,六兄弟姐妹已死了五人,最後一個也奄奄一息。

這樣的斷代家庭,即中年的一代完全被毀滅的,我探訪過不少,除了帶來了孤兒問題,還有老人家缺乏照顧的問題。由於染病的是中年的勞動人口為主,所以生產力也受到極大影,毀了三代人。

愛滋病除了直接奪去農民的生命外,還間接造成傷亡。不少人因為承受不了因愛滋病帶來的苦難,不忍心看見親人一個個的離逝,便選擇了自殺的道路。我曾經訪問過一個村莊,一個月之內便有五人自殺身亡,而自殺失敗被救回的更不計其數。對於一條祇有兩千多人口的農村來說,自殺率實在相當高。

還記得第一次走訪農村的那天,在短短一天之內,一口氣跑了數個村莊,其中一條村內的一個大隊,幾十戶人家,幾乎家家戶戶都有愛滋病人,在陰暗的,密不透風的屋子裡,躺著一個個年青但病危的病人,本應是人生風華正茂的年紀,卻過著天天與死神搏鬥、沒能力照顧幼年子女,風燭殘年般的日子。當時還未有抗病毒葯物的提供,連一些針對機會性感染的葯物也十分缺乏,病人與愛滋病毒鬥爭之同時,亦普遍有發燒、腹瀉、痔瘡、疹類症狀等現象,使他們痛苦不堪,情況叫人慘不忍睹。死亡固然可怕,但死得沒有尊嚴更加可怕。雖是炎炎夏日,卻叫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這樣的慢死折磨所造成的人間地獄,比一刹那的地震或水災,對病人及其家人來說,要來得百倍殘忍。

到了下午四時,連陪同我做家訪的當地人也不忍心看下去了,我們一行五個男子漢,默默看著村外的玉米田,無不觸動得哭泣流涕。其中一人悄悄的自言自語說:”這真是一場國難”。據一些當地人說,一些村落的愛滋病感染率,竟逹成年人口的40%至60%。


孤兒堅強叫人敬佩

我所接觸過的小孩子,每個人都在默默承受著一切的苦難.他們的堅強和克苦,實在叫我敬佩萬分。他們不單要提早擔起一家之主的責任,處理家務之餘還要照顧父母弟妹,還要承受巨大的精神壓力,無助地親眼目睹父母親飽受愛滋病煎熬下痛苦的離逝。

這樣殘酷的打擊,不要說十幾歲的小孩子,對五、六十歲的成年人來說,當要面臨送別父母的人生最後一程時,還是有不少人承受不了。

我曾經探訪過一些所謂的家庭,其實是由幾個孩子所組成的。當家長雙雙離逝之後,如果長女或長子已有14、15歲,很有可能她/他便成了一家之主,並要負起照顧弟妹的責任。幸好在農村的環境,一條村可能是由幾個大的同姓氏宗族而組成,小孩雖然是獨自居住,但仍可以得到村內的親戚定期的照顧和接濟。

就在離開農村前的那個晚上,我徹夜難眠,不斷回想起幾天以來在當地所見所聞的人間地獄境況,久久不能入睡。仲夏亱,繁星閃耀,我倚在窗旁,凝望著天上的星空,立志要為那裡的人做點事。就是這樣,我開始全身投入華中地區的愛滋救助工作。


展開救助工作

從此以後,我便定期前往華中地區,展開救助。工作期間,我曾探訪過很多深受愛滋病影響的村莊,數百戶被愛滋病摧毀的家庭。在無數次跟愛滋病人的談話中,我都會問及他們臨終前的遺願。他們幾乎都不約而同的談及對下一代前途的擔憂,特別是子女能否受教育的問題。

很多農民的心態是:既然已經不幸得了絶症,唯有認命。雖然心知自己已經沒有將來,時日無多,但是為人父母的,仍是希望下一代能活得好,能有一條出路。無奈沒有能力供子女讀書。

在一次家庭探訪中,我坐在一個病危的母親的病床旁邊,問她如果有人願意給她的孩子受教育的機會,她願不願意讓孩子去讀書。她毫不考慮的說:”如果有人願意給我的孩子一個讀書的機會,我就死得安心了”。就是因為這番話,我決定把資源集中放在救助孤兒身上。

待續... 

 

救救孩子 -- 愛滋病在華中地區所造成的孤兒問題〈2〉

救救孩子 -- 愛滋病在華中地區所造成的孤兒問題〈3〉

救救孩子 -- 愛滋病在華中地區所造成的孤兒問題〈4〉

(本文為『2004世界愛滋日』之修訂版本)

註:「友好分享」文章內容純屬發言者的意見,並不代表本會立場。

作者簡介:
杜聰為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學士,及哈佛大學碩士。2003年“香港十大傑出青年”、2004年“愛滋病在香港20年:十大難忘人物”之一,任職金融界多年,一邊為愛滋病當義工,現為香港註冊慈善機構智行基金會主席,近年多次走訪華中地區,救助因愛滋病而造成的孤兒,包括提供助學及關愛工作。他以悲憫的赤子之心,寫下他在愛滋病重災區的親身經歷和所見所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