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題文章

什麼是性別氣質？讓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認為男人應是怎樣？女人又應是怎樣？這樣簡單一問，我們腦海中便會出現一大堆形容詞，強壯、勇猛、主動是男人的；溫柔、敏感、被動是女人的，我們都認為男人與女人都分別會有自己性別的性格特質，這就是所謂性別氣質。

然而，當我們放眼世界，走進不同時空、不同文化，我們便發現性別氣質絕對不是刻板地用三言兩語便能概括，性別其實充滿流動性，對性別氣質的理解更往往是完全不同甚至互相矛盾。不信？就讓今期《通/性》帶你上天下海、放眼世界，認識性別問題常被忽視的一面﹗
 
性別氣質並不是新鮮的話題，早在二三十年代，學者己對性別與氣質的問題進行研究，其中代表人物有人類學家瑪格麗特．米德(Margaret Mead)。這位父親是大學教授、母親是女權爭取份子的人類學家，在七十年前已經對性別氣質是與生俱來的論調提出質疑，為了引證自己的觀點，她親赴與西方文化截然不同的原始部落，研究當中的文化與性別特質，從中探討一些我們習以為常的文化現象，是否必然和具有普遍性。

米德於非洲新畿內亞進行田野考察，研究當中三個民族的性別與氣質，並寫成了《三個原始部落的性別與氣質》(1935年)—一本震撼當時社會並影響整個世代的女權運動的著作。書中介紹了三個民族的性別氣質與我們今天社會的模式截然不同：阿拉佩什(Arapesh)人不論男女都是嚮往溫柔，講求合作、關顧別人，這溫和的性格就如我們所說的女性氣質；蒙杜古馬(Mundugumor)人不論男女均具侵略性、愛用暴力，要求他們具有勇猛剛強的特格特徵，就如我們所謂的男性氣質。至於德昌布利(Tchambuli)人則有如我們社會具有性別對立的特徵，卻和我們剛相反，德昌布利的男人是比較敏感、細膩，從事藝術創作，也較不負責任、依賴別人；女性則是主要經濟提供者，負責賣買、管理，行動果斷、不感情用事。前兩個民族對性別的限制較寬鬆，小孩在這種環境下鑄成性別差異不大的性格氣質，但後者德昌布利的文化卻對性別定下一定準則，以致出現兩性氣質不同的現象。

全書帶出一個非常重要的論點—性別氣質並不是天生的，一個人或一個性別的氣質和性格其實具有很高的可塑性，並不是一生下來便不變的，女生不是生來就是溫柔，就會照顧人；男生也不是天生勇猛果斷，所謂男性氣質和女性氣質其實也是後天文化建構出來的。

性別氣質確實並不是一成不變的，不同地區、不同文化、不同時代、不同階級、不同空間的性別氣質可以是完全不同的。我們把視線轉往我們較熟悉的美國吧，大家腦海中的美國女子是什麼形象？當然美國對女性的氣質有不同的理解，我們姑且找些矛盾的來看看。說到女性，很多人立刻想到母親妻子的角色，不錯，美國一個很主流的女性形象是家庭主婦，家庭主婦也理想地是要配合溫柔、關顧、犧牲、母性等賢妻良母的氣質。此外，我們卻發現一些你想像不到的主婦形象，她們全是穿著高跟鞋、衣著極度性感、正在打掃卻充滿挑釁的主婦。原來性感、窈窕、誘惑、挑釁也可以是主婦的氣質，當然你們也會想到，這是不實際的(誰會赤裸上身、穿高跟鞋掃塵？不扭傷腳跟、弄得滿身是塵才怪﹗)但為何會有這些主婦形象出現？這是給誰看的？如果性感誘惑的主婦氣質不真質，無私奉獻的女性氣質會否也是想像？如果你們像你媽媽或其他主婦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也要為家人準備三餐，沒有個人生活，你們會沒有半句埋怨嗎？女孩真是一生出來就很樂意照顧他人，無私地奉獻自己去洗衫掃地嗎？

性別氣質是後天文化建構的，性別氣質會因時因地而有不同理解，放蕩與賢淑也可以是主婦的氣質。其實我們身處的香港本身對性別氣質的理解也是充滿變化的，翻開報紙，在港聞版我們看到「顧家好男人 日做三兼顧 命喪工業意外」的報導；副刊版介紹的名車在標榜生活優閒、懂得消費的才有男人味；財經版商界鑽石黃老五的專訪說男人要有追求事業的拼勁；風月版卻說真男人好腰好腎、金槍不倒‥‥‥究竟中年男人怎樣才算「男人」？還有娛樂版，這邊廂有成熟穩重的「型男」劉德華，那邊廂卻是反叛不覊的「型男」謝霆峰，究竟「型男」怎樣才算「型」？一份報紙，不同版面，對男性氣質的理解可以如此不同，聰明的你可能已經發現，這裏的男人包括了不同階層、不同環境，原來不同階層的男人要有不同的男性氣質，男生準不能一生下來就預知將來的際遇，而「天生」出與身份相符的性別氣質吧，男人配合自己身處的場景去建構自己的男性氣質，亦即是性別氣質是從文化學習回來的，再次引證了米德性別氣質不是天生，而是後天建構的論點。

返回我們最熟悉的學校，低年級和高年級的男性氣質已有顯著不同，低年級男生要從動運與武力顯示男性氣質，所以我們看到校園暴力往往在低年級發生，而高年級男生卻轉向成績的較勁，要做個有教養的上流才子，鄙視使用暴力，還開始學著紳士風度，為女Miss托功課簿，但我倒沒見過這些「紳士」們在街上幫助拾紙皮的婆婆托紙皮，是大家覺得功課簿比紙皮重，還是覺得紙皮婆婆不配有紳士對她顯出紳士風度？男生們，你們的男性氣質不也是隨著時空、環境的轉變而轉變嗎？

為了了解性別氣質是什麼，我們上天下地，環遊四方，從三個不同形態的新畿內亞原始部落，到美國嘆為觀止的主婦形象，到本港報章五花八門的「男人」，返回我們身在其中的學校，這個旅程有為大家開了眼界嗎？如果我們沒看過這些不同例子，我們還可說著男仔強壯勇猛、女仔溫柔敏感，但當眼界開闊了，你的腦袋還能叫自己相信男仔就只可強壯勇猛、女仔就只是溫柔敏感嗎？這樣的刻板二分，對我們性格造成了多大的限制、抹煞了多大的可能性？勇猛而溫柔的男生、細膩亦剛強的女生，不是比男就男、女就女、一就一、二就二有更大吸引力嗎？

文章出處：中學生雜誌《通/性》雙月刊第二期(2007年11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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