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題文章

續上期...

從生存到發展的思考

經過五個學期的運作和經驗累積，助學的工作已漸上軌道。可以有更多時間去思考孤兒其他的需要。

三年前為了盡快解決龐大孤兒人口的生存問題，我們以量為主。當然這並不代表我們不重質，只是質素問題可透過助學而交托給各資助學校來提供，精力主要放在擴大受助孤兒人數之上。

隨著工作的繼續舖開及國家對愛滋病問題的重視，例如四免一關懷中包括的孤兒免費普及九年教育，孤兒的基本生存問題將漸漸得到解決，我們的方向亦演變為加快思考和實踐孤兒的發展問題，以配合國家的救助工作。

例如助學方面，我們開始擴大力度資助越來越多的高中生和大學生，雖然每資助一人可能要用上數千元，但他們能有本事以平價生考上高中以上的水平，證明他們是愛滋遺孤中最優秀的一群，更加值得栽培。至於小學及初中，由於是屬於普及九年教育之內，四免一關懷的政策雖然剛開始而仍未全面到位，但開始有些地方的孩子已獲得部份減免，未來的方向應該是跟當地的衞生教育及民政系統配合，不重覆政府該做的或承諾做的事，而是配合協調政府的工作，使一補缺，目的是讓孩子接受全免的教育及更全面的發展和關懷，甚至能得到一些生活的補助。

除了助學以外，有些十八歲以上的愛滋遺孤，已經錯過了讀書的機會，或因缺乏讀書天份而讀不上了。為此我們展開了職業培訓，介紹他們到外面工作，讓他們能得到一技之長，也能賺取一點收入幫補家庭。有一個在職業培訓的遺孤，弟妹因為我們的助學而讀書，父母雖有愛滋病，但亦能受惠於我們每月發鷄蛋及督導員的工作。而他更可賺錢寄回家，全家都能幫上了。

孤兒的發展問題中，最嚴重及最難處理的可算是孤兒的精神心理問題。而且這個問題如處理得不好，將來他們長大後，可能會有憂鬱症、狂躁症、自閉症等，甚至有自殺傾向，將會影響他們及他們的夫妻子女一輩子的生活。
一些心理學家認為藝術創作有治療心靈創傷的功效。數年來我們讓一些接受助學的孤兒，嘗試以畫畫和文字來表達他們的願望，還有參照非洲的模式，透過自製紀念冊，結果收回來的是一叠叠感人的彩畫和文章。

其中一幅圖畫是一個唸學前班的小女孩所畫的。有一天，她這樣的對病重的媽媽說：
“媽媽，不如你賣了我吧。你賣了我便有錢買藥來醫治你的病了。” 她所不知道的，是媽媽患上了愛滋病，在沒有藥物治療的情況下，媽媽很快就要走到生命的盡頭了。

“媽媽，不要緊的”。那小女孩繼續說：”當我長大以後，我會懂得回來找你的”。媽媽看著眼前的女兒那麼貼心，應該感到安慰，但是當時的處境實在教她不禁悲從中來。

可悲的是，當年為了多賺點外快，小女孩的父母都曾經賣過血，現在兩夫婦都感染了愛滋病。更可悲的是，這位七歲的小女孩還有一個兩歲的小妹妹，當她父母離逝之後，這對小姐妹就會因為愛滋病而變成孤兒。後記：初稿寫到這裡，這個家庭的故事本來就完了，但更可悲的事情仍在發生，這位小女孩的兩歲妹妹最近也驗出有愛滋病，可能是通過母嬰感染。也就是說，姐姐不單會失去父母而成為孤兒，愛滋病連她唯一的妹妺也不放過，她將成為家庭的唯一生還者，一個真正的孤兒。

從小孩子們的作品中，我們能看出一線希望。有的學生希望當教師，有的想當記者，也有一個學生希望成為飛碟(不名來歷飛行物體)專家，充分表現出他們天真和充滿幻想的一面。也許是因為他們住在內陸地區，沒有接觸過海洋，所以亦有不少學生想當海軍。所有的作品中，沒有一個孩子想當歌星或模特兒，也許這些東西對他們來說實在太遙遠了。
大部份孩子的願望是當醫生救助病人，研究”愛滋病的解藥”。愛滋病使他們家破人亡，也難怪他們有這樣的願望。

雖然該地區面臨那麼嚴重的災難，但是大部份的小孩子純潔的心靈沒有因此而被毁滅和污染。

愛滋遺孤的精神心理問題，思考不應只放在治療他們的傷痛身上，而要從更全面出發。

例如怎樣才能使這些孩子不會變得冷酷無情，要懂得關心別人，要有感謝報恩之心和回饋社會的責任感。甚至不要被人過份龐壞，養成過份依賴的心態，把自己的愛滋孤兒身份變成博取別人可憐同情的賣點，甚至搖錢樹。

每個人的心理狀況都不一樣，所以這個問題比助學要來得複雜得多。而且並沒有單一的解決方案，未來的日子，可能需要不斷的思考和摸索，和社會各界熱心人士的幫助。

愛滋遺孤當中，也有一些本身也有愛滋病的兒童，他們多數是透過母嬰感染的，但當中也有後天輸血感染的。在我們助學的孩子裡就有一些因為愛滋病而死去，我們能幫他繼續讀書，卻無法幫他繼續生命。由於現時針對兒童用的抗病葯品的缺乏，加上用葯所需要的診治督導等配套的不足，讓愛滋病兒童基本上得不到治療，眼睜睜看見成年人因愛滋病而死亡，本來已經很難受，看見孩子受盡愛滋病魔煎熬就更加難受。

待續...

救救孩子 -- 愛滋病在華中地區所造成的孤兒問題〈1〉

救救孩子 -- 愛滋病在華中地區所造成的孤兒問題〈2〉

救救孩子 -- 愛滋病在華中地區所造成的孤兒問題〈3〉

(本文為『2004世界愛滋日』之修訂版本)

註：「友好分享」文章內容純屬發言者的意見，並不代表本會立場。

作者簡介：
杜聰為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學士，及哈佛大學碩士。2003年“香港十大傑出青年”、2004年“愛滋病在香港20年：十大難忘人物”之一，任職金融界多年，一邊為愛滋病當義工，現為香港註冊慈善機構智行基金會主席，近年多次走訪華中地區，救助因愛滋病而造成的孤兒，包括提供助學及關愛工作。他以悲憫的赤子之心，寫下他在愛滋病重災區的親身經歷和所見所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