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題文章

迎新營性搞作的奴化操練

參考編號: FA050902

  • 日期2005年9月2日
  • 類別 性在友分享
  • 對象不適用
  • 作者李偉儀
  • 主題 性教育

有大學,就有迎新營。迎新營是一道門檻,讓取得官方取錄通知書的天子門生,由以前只懂求分數的少年人,經過這儀式通道(rite of passage)的洗禮,正式成為大學生。   

從火紅年代到今天,學運分子的影響力是微小的。香港經歷了殖民時期政治生活的壓抑,經歷了七一的澎湃和選舉的鼓動,校園內願意成為「社關先鋒」的同學仍屬少數派,中產政治態度已浮現在這群準中產的身上。無論學運分子在迎新營內如何向新生招手,願意參與者仍屬少數。

罪與罰的奇特空間   

新生不愛政治,那愛什麼?似乎,大家更渴望學曉一套在校園裡的生存之道,學曉人情世故,學曉頭頭是道處處吃得開的香港人精神,無往而不利。   

在這種市井江湖的投射下,新生舊生之間的權力自然變成不對等──新生要聽話順從,要認舊生組長為「組爸」和「組媽」,一方面製造舊生充當家長的權力感,另一方面讓新生感到大家庭的溫暖及呵護,「皆大歡喜」式的家庭倫理在迎新營中被演活了。   

純溫情式的迎新項目讓新生把組長的恩情銘記於心,卻會讓他們變成溫室小花。軍訓式活動應運而生,烈日下大叫自吹自擂的口號、跳集體舞、院系之間互片,認同感就在這一刻湧現。兼且,玩得起勁的新生受到抬舉,「唔玩得」或「悶蛋」卻是惡名。叫口號不夠落力的,獨自在大家面前叫;集體舞跳得不好的,組長會勸你早兩個鐘起床練習;捱不到通宵吹水活動的,被視為不適合宿舍群體生活。這令到部分學生明白到遊戲的規則──玩得夠爛,服從聽命,暫且放下日常規訓,自會在往後三數年的學習和宿舍生活中獲得生存空間和利益的關鍵。

哪個大學生在迎新活動中沒有被留難過?操演新生帶出一種訊息──這裡的「生存者(Survivors)遊戲只是小兒科,踏入社會一切將會更「惡哽」。  

迎新營變成罪與罰的奇特空間,既像無中生有,又像反映社會實況。遊戲所流露虐與被虐、規訓與懲罰的關係,是現實社會中具權力者對小人物的欺凌。在迎新營學會忍受人家嘴臉,先挫銳氣再成後起之秀,是香港式成功之道。   

九十年代中期,迎新營開始以大量性遊戲恭迎新生,並急速成為各院校的指定動作。這與性與情慾成為普及文化不無關係,但更重要是年輕人在中學時期,一切跟性相關的事情都被學校體制乾脆利落地排拒。年輕人的性慾,只能呼之欲出,卻不能明目張膽。累積了的性壓抑和禁忌,一下子便要在由年輕人主理的迎新營空間浮現出來了。從「去性慾」到「淫慾」,打開了年輕人潛藏的潘朵拉盒子,一發不可收拾。   

去年,「新亞桑拿」事件中,性工作的議題被拿了出來把玩。玻璃之城年代的遺老罵新一代太荒唐,讓大學之道變成砵蘭街。但事情可以從另一角度看──為何大學生被人指稱與性工作者無異,會產生無比的羞辱感和恐懼感?是不是「崩口人忌崩口碗」,「大學生等同性工作者」的論述,言中了今日中產階級表面風光,實際上卻是終日受到「賣身求存」、「非人化」、「奴妓化」工作生涯所折磨的死穴?潛意識中的忌諱被揚開,才會令理性的人也禁不住失控發難。還有,在迎新營中,更出現侮辱同性戀者、殘疾人士、綜援人士、新來港人士、少數族裔的口號,歧視眼光早在大學時期已經存在,香港又會變成一個怎樣的「人踩人上」排斥性社會?

鎮壓是起不到作用的   

今年,學生會及校方如臨大敵,紛紛在今年迎新營舉行之前嚴陣以待,各學生會決定審查迎新口號及活動,不良活動須更改,同時禁止學生吸煙、飲酒和講粗口。   

然而,政策公布後,迎新營依然充斥各式各樣的性搞作:  

城大:互聯網流傳照片有男女生被要求在活動中伸出舌頭作濕吻狀。   

理大:有家長投訴女兒在迎新營被當性奴,迎新活動要求新生模仿性交姿勢,衛生巾上放茄汁要男生品嘗;由男生擠壓兩腿間的紙包飲品,女生飲用噴射出來的飲料。某系會選拔「Camp花Camp草」,多對男女候選人公然出位接吻拉票。   

中大:有男生作艷女易服打扮,穿透視裝,裝假胸,戴粉紅色假髮,雙頰搽了濃胭脂,擺出雙唇微張的挑逗狀。   

上述的行為並不能全部當成是性騷擾或者有損校譽的事情。有女生或男生遭到欺凌或者被迫參與某些個人不願意接受的性搞作,校方應啟動相應機制,顧及同學的權益。但同時,學校及社會人士卻不能把一切跟性相關的事情全都視為大逆不道。例如,男生穿胸罩出場做騷有何不妥?忌諱只不過來自香港社會對於性別模糊者的抗拒。女生在選美會上主動和男生親嘴博出位,忌諱只不過來自香港文化對於女性口部貞操的過分推崇。

總結而言,高度戒備失效,反映出校方和學生會作為管理者陳義過高,與現況脫節,以致並未與迎新營籌備者接通溝通線路。「尊重女性」和「尊重人性」的旗幟被酒後亂性和吸煙有損校譽等泛泛而談蓋過。管理者亦不明白,性搞作是部分年輕人的日常生活主題,鎮壓是起不到作用的;性搞作禁絕不了,反而搖身變成即興活動,預先的審查並沒有發揮效用。   

相信,只有管理者看通迎新營性搞作與資本主義的奴化操練的關連,與新生舊生共同打破奴化的思想,才有機會扭轉現在的局面。

(本文原刊於信報,2004年9月27日)